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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鄧宜進手上沒有棒子！”
“沒有棒子！怎麽可能？”
“是不是轉彎的時候被（5）的撞了一下，把棒子撞飛了？”有同學插了一句。
“是的！是的！高老師呢？”米貝貝說，“高老師！您去跟裁判解釋一下。”
二分鐘以後任軼回班了。
“成績算不算？”班裏同學見任軼就問。
“不知道，鄧宜進還在跟那個裁判爭。那裁判死要面子，口氣挺硬！”
劉嬌不平地說：“怎麽能夠這樣！熊承坤他們四個不是白辛苦了一場？”
“班長呢？要班長去說一下。”
“盛劭一直站在終點線上。”
……
“沒有接力棒，不能算成績！”裁判的口氣依然很硬，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。
“成績為什麽不算？棒子不是我故意丟的，是他撞我才掉的！”鄧宜進一再強調！
當高老師向裁判說明時，裁判的回答是：“沒有接力棒到終點，屬於犯規。”
鄧宜進更急了，“我沒有接棒子就跑了，那是我犯規！”
裁判不耐煩了，說：“我說了不算就是不算！不需要再跟我爭了！”
“誒！關鍵是他撞我，我在前面，他在後面，他想要超過我、要搶道必須得繞過我才行！怎麽能夠擦我身而過？”
“為什麽判我們班犯規而不判他們班犯規？”熊承坤沖了一句。
裁判壓不住怒火了，“比賽規則是你們懂得多還是我懂得多？到底你們是裁判還是我是裁判？誰說了算？好吧，就依著你們的，算成績，現在把棒子給我，我馬上給你們算成績。你們把棒子給我吧！”裁判伸出手，做好接棒子的姿勢，“你們現在又交不出棒子，成績不算！”他又重覆了一遍最終的判決。
高老師輕拍一下鄧宜進，意思是“算了”。
鄧誼進猛力地扯下左臂的紅布帶，朝天一扔，一股氣流強烈地從鼻孔呼出，雙手叉腰，回班。
有同學回到班裏大喊一聲：“我要聯名投稿！我抗議！”
班裏好些同學立刻回應：“我簽名！”
“就怕我們寫了，那臺上的人不會念。”任軼看著他們說。
“他不念，我們自己念！”
高老師微微笑了笑說：“算了，算了，不計這個成績我們一樣可以拿名次。”
“團體項目16分啊！不行！不行！班長呢？讓他寫稿子！”他們在這個時刻找回了盛劭，逼他寫稿。
“體育運動以它獨有的魅力吸引著無數的體育愛好者尤其是運動員。運動員不辭辛芳地訓練，不惜為他們的所愛流眼淚、血汗，因為他們知道運動會會讓一直付出的他們收獲！
所以，運動會上的一切是非常公證的。之所以會非常公證……”盛劭拿張稿紙擱在自己的腿上寫稿子，寫到這裏，他坐直身體，目視前方，開始拿著筆在手指間打轉。
楊林見到盛劭這副超級的坦然和淡定，火氣更旺，很想上去沖他一句：“不是你跑出來的成績，作廢了不心痛吧！”但忍住了，過去一把扯過來稿字，看著往主席臺上走。路上將稿揉成團，一扔。楊林上主席臺，不經任何允許就拿過話筒。
“你幹什麽？”廣播員本能的從楊林手中奪回話筒。
“我是女生啊！是男生的，講點風度！”
廣播員降低了聲調，語氣緩和了些，問：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“投稿！”
“你拿稿子來，我幫你念。”
“對不起！我沒有稿子。”楊林再次拿過了話筒，“我是高二（3）班的，在這裏我是不經允許私自發表個人意見的。”當（3）班的同學聽到這聲音，頓時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。楊林沒待掌聲平息，接著說：
“體育運動以它獨有的魅力吸引著無數的體育愛好者尤其是運動員。運動員不辭辛芳地訓練，不惜為他們的所愛流眼淚、血汗，因為他們知道運動會會讓一直付出的他們收獲！
所以，運動會上的一切是十分公證的。之所以會十分公證還因為有著那些本著‘公證’這一原則的裁判員。因為裁判員知道他們是‘公證’的見證。
但在這裏，我想說的是，主宰運動場的是運動員而不是裁判員；有資格在運動場上說了算的是運動員的實力、是擺在我們眼前的實事！而不是裁判員！所謂的裁判員再換種解釋：不過是為運動員傳遞實事的一種媒介。
在剛剛結束的4×400男子接力中，我們班最後一棒的鄧宜進被別班的選手撞後，迫使接力棒脫手。有位裁判員說了算，對我們四位選手跑出的年級第三的成績進行了他所認為‘公證’地‘作廢’處理。我認為媒介對這一實事進行地傳播是折射的！對這一成績的處理是不公證的！“楊林放下話筒，走下主席臺。頓時，（3）班又響起一陣雷鳴的掌聲。
楊林經過盛劭身邊的時候，盛劭趕緊攤開雙手給她看，說：“拍紅了。”
頒獎。
“第一名：高二（12）班”的話音還未落，就響起了他們那興奮、熱烈的掌聲。而宣布到第二名（11）班的時候，（11）班的同學沈得好像從操場上消失一般，與（12）班形成鮮明的對比。緊接著第三名的（4）班與第四名的（3）班的一熱一冷反應又與前二者相互照應。（11）班沈是因為他們輸給了文科班的唯一對手；（3）班靜是因為已經到手的第三名……
盛劭見熊承坤沒有領獎的意思，拿起雙杖，上主席臺，經過熊承坤的時候，輕推了一下他的頭，問：“不去？”。盛劭領了獎狀，獎品暫留在主席臺上。
致閉幕詞的時候，葉凱俊走進操場，高老師讓盛劭提前走。離開操場的時候，葉凱俊問：“你的椅子是不是沒有拿，現在我給你搬上去？”
“我沒有搬椅子下來。媽媽，倫倫呢，怎麽沒見他？”
“爸爸去接了。”
在回家的路上，坐在副駕駛座的盛劭對葉凱俊說：“媽媽，我跟您講件事。”
“好啊。”
“楊林，就是那個見我步姿猜準我裝假肢的那個女生，好厲害！
這次運動會，我們班本可以拿到第三名也就是理科班的第一名，結果被（4）班搶走了，就因為在最後一項男子4×400m接力賽中，我們最後一棒的鄧誼進在最後的轉彎處被別班的選手撞了，接力棒脫手，裁判判我們犯規，成績作廢。同學們義憤填膺，恨不得同仇敵愾，逼著我寫發言稿。我想破了腦袋，都只寫了個開頭，進入不了主題，估計楊林看了我的樣兒，煩了，一把扯走我寫的稿子，看後一扔，上主席臺就續了下文。出口成章！講得真的是好，把裁判痛批了一通。厲害！
不過，媽媽，跟您講實話，我對成績作廢這事沒有什麽感覺。剛知道鄧宜進掉棒的那會兒有些意外，不過，看著：他們為了討回公道，與那位裁判爭執地唾沫橫飛；鄧誼進猛力扯下左臂的紅布帶，朝天一扔；高老師雖然還是在微笑，臉已紅了；還有我們同學為此憤憤不平大發議論，要聯名‘上書’，媽媽，我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。倒是他們讓我很迷惘，不就是張有效期頂多一年的“第三名”獎狀嗎，有必要那麽在意嗎？”
葉凱俊回頭看著盛劭笑了笑，繼續開車，好像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。
“媽——媽——，我有熱情也有集體榮譽感的！”盛劭見葉凱俊笑而不語，開始辯解，接著有以慶幸的口吻說，“看您這反應，讓熊承坤知道我是這樣想，早一腳把我從（3）班踹出去了。
其實我覺得：比賽也好、競爭也好，往往很多的事、很多的物，為的並不是結果，而是它們的一個過程。”盛劭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，顯得嚴肅一點。
不是因為冷漠而置身事外，葉凱俊又笑了，說：“我笑是因為我在想，兒子又成熟了。”說這句話時葉凱俊盡顯頑皮，頑皮過後接著說：“小劭，如果我是裁判也那麽判。看似你們有理‘棒子是別人撞掉的，又不是自己扔的’，但是法律只講證據不講人情；體育只講規則不講道理。你的同學的反應之所以那麽強烈，是因為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種情感上的落差。本已讓我抱有無限希望的事情突然變卦，希望破滅，是不是就會有一種失落感？這種失落既是現實原因造成的，也是心理缺陷所致。對於最後的迷惘，你說的很對。我能給你的理解是：重在參與。輸贏是該追求，但不必太在意，贏總比輸好，但輸也是一種經驗。”接著葉凱俊以最輕松的口吻，加上一句，“所以在這點上我們達成高度一致！”愉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。
楊林也在想：比失敗更殘酷的是——成功已經唾手可得，卻沒了。
☆、個性
下節體育課，前排的同學一邊出門一邊聊游戲。突然間，盛劭被提醒了什麽，用手摸自己牛仔褲的口袋。
“呂冰！”
“什麽事？”呂冰走近。
“中午陪你去打印店打印，出來的時候，我的U盤忘拔了。”
呂冰恍然以後，說：“你怎麽現在才記起來？肯定沒有了！”
“我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站起來。
“不需要去了，肯定沒有了！進出打印店的人那麽多，不論是誰，隨手一拔就沒有了。”
“我還是要去找一下。”
“真的不用去了。免得白跑一趟。這樣，我給你買一個！”呂冰對著盛劭的背說。
“好啊，我不介意你給我買一個，但是這個我就是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回過頭。
“夥計！絕對白跑！你又不是沒錢，還這麽在乎一個U盤？”呂冰覺得受不了盛劭。
“錢又不是用來奢侈的，再說這錢不是我掙的。別說是個U盤，就是張軟盤我也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的態度一直都很好，就是不照著呂冰的意思來。
“好！好！好！我陪你去！”呂冰追上盛劭。
“你去上體育課！我自己去。”
體育課結束後，呂冰上樓絲毫不抱希望地問盛劭，是不是找不到了。盛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U盤，看著呂冰，什麽也沒說。
……
語文老師，中年男性老師，資深高級教師。批評學生也是絕對有一套！
語文課堂上，呂冰為了制造便利的抄作業的條件，將書本累得高高的，遮住自己。“呂冰，猶抱琵琶半遮面？” 語文老師絲毫不客氣！
“油爆枇杷拌著面？！什麽意思？”呂冰停筆，擡頭看著講臺上的語文老師，傻了。
一個星期六的上午，做語文試卷，盛劭給語文老師批評了。
10∶50左右，盛劭提前40分鐘完成試卷，也不知從哪裏弄的《軍事世界》正在看。語文老師從盛劭身邊走過，見了說：“考試時間，看什麽雜志？”
“我的卷子做完了。”
“做完了就可以看雜志？難道就不能檢查、檢查？你能夠保證你所做的就都是對的？”
“好吧。”盛劭在心裏默默想著，有收起雜志的意思。可語文老師沒要走的意思，繼續說：“你的成績是還蠻好，難道就不能更好一點嗎？比你的成績好的人有啊，別人都比你努力，難道你就不應該更努力一點嗎？
有些理念不能完全強迫你接受，但正確的道理還是要講的！你的身體條件比別人特殊一些，你就應該更努力。是的，你的家庭條件還好，但那是你父親創造的。你父親不能為你創造一輩子吧，你總有自立的一天吧。你還有一個弟弟啦。即便是你父親能夠為你創造一輩子的好條件，你就不能夠錦上添花……”
“老師，我交卷可以吧。”盛劭仿佛沒有聽見老師說些什麽，也不等老師說完就同老師商量。
“誰允許你提前交卷？我不收。”
“老師，高考也只是規定，考試過程中的前半個小時不能交卷。”根本不容商量，盛劭站起身，拿走了他的雙仗，出去以後很客氣地再關上教室門。試卷放在桌面上。
語文老師‘目送’盛劭出門以後，又是一番感言：
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‘個性’嗎？現在啊，你們是摸不得，碰不得，多說了兩句還一肚子不滿意。人在社會上要吃得虧，聽得逆言。不僅是剛才出去的盛劭、你們也都是一樣啊！”
11∶30打鈴，語文老師收齊答題卡，出教室沒有多久，盛劭進來了。
“看你的樣子，一點事沒有。”熊承坤說。
“你以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就這麽差？”
“回來的是時候啊！”任軼走到後排來。
“祭五臟廟去咧！”呂冰說。
“剛吃過了，你們去吧。”盛劭回覆他們。
李特見盛劭仿佛沒事發生過，感覺到跟自己完全不是一類人——太拽啦！
盛劭對這事的反應和態度也確實出乎了任軼他們的意料。盛劭反感老師在批評他的時候提到家庭，從小學起就反感，一樣是調皮、一樣是做了錯事，盛劭往往會因提及家庭而被老師多批評。
呂冰以為盛劭會當場沖語文老師一句：“我有弟弟得罪你啦！”
任軼擔心盛劭心裏不舒服。
星期天下午，天氣越來越涼了，葉凱俊進盛劭的房間在他的床上墊上厚些的棉絮。見盛劭坐在電腦前玩游戲，經過的時候問了句，“小劭，怎麽還在玩？”順手怕了盛劭的背，“挺直啦。”
“媽媽，要我幫忙嗎？我爸走了？倫倫呢？”
“你這樣像是要誠心幫忙的嗎？爸爸走了。小家夥還沒有醒呢，鬧死人！就現在可以清凈一下。昨晚睡得冷不冷？”
“我的反應向來遲鈍。媽媽，現在玩上癮了，算了，今天我不搞學習了吧。”盛劭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顯示器。
葉凱俊聽到這話開始沒有說話，還在鋪床，片刻後，說：“誒，小劭，你知道我上來之前在幹嘛嗎？你媽我上網的癮也很大的，算了，今天我不做晚飯了吧。”葉凱俊說這句話的語調、語態跟盛劭一模一樣。
聽到這話，盛劭對著電腦笑了，他知道葉凱俊說他了，於是按“Esc”鍵退出游戲，關了電腦。
“小劭，你知不知道你玩的這些游戲的程序是哪些人編寫的？心理學家和軟件工程師共同完成的。過來，先給我把這被子抱著。”盛劭乖乖地滑過去輪椅，接過被子，其實放在沙發上就行了。
“媽媽。”
“嗯。又叫我幹嘛？”
“昨天，我在考試的時候看雜志，被我們語文老師給批評了。”
“說你什麽了？”葉凱俊看了盛劭，“看你這樣子，還挺在意的。”
“我們那老師真羅嗦。”盛劭對著葉凱俊擠鼻子，“當時那會兒搞得我挺煩的。”
“對你們的老師有意見？羅嗦還不是為你好。”
盛劭是聽葉凱俊的，換句話說葉凱俊是讓盛劭服的。葉凱俊現在是公司裏面少有的做技術的女性中層。IT業更新速度非常快，盛劭車禍以後，葉凱俊離職兩年，在她剛回公司的那段時間很不適應，晚上，盛劭在樓上學習，她就在樓下學習。公司有不成文的規定，星期一、二、四、六默認加班。應聘的時候，葉凱俊是跟公司談過條件的，周一到周四她可以加班，周六不加班的時候居多，出差僅限上午出發下午回。公司8：30上班，葉凱俊送盛劭到學校以後，一般7:00就到公司，17:10下班，她一般19:50離開，直接去學校接盛劭放學。
高一寒假，盛劭體會到了父母工作的辛苦。在他去外婆家之前，自己一家四口吃年飯。中午十二點多鐘，一切準備就緒，就要上桌了，葉凱俊接到一個電話，馬上進房間，打開自己的筆記本，四十分鐘以後才出來。
☆、盛劭“得罪”呂冰
星期一，數學課連堂。上課鈴響之前，高老師進教室說：“臨時通知開會。第一節由李特給你們評講上周的試卷；第二節課由任軼評講近期的家庭作業。你們配合一些。”臨走前交代盛劭負責一下紀律。
李特是那種肚子裏有貨，也吐得出來的人。但終究老師不在，李特再認真、再嚴肅、課堂不會理想。中途，盛劭舉手示意李特“暫停一下”。盛劭站起來，說：“請大家安靜下來。”說完他便就這麽站著，等著，沒多說第二句話也是盛劭對大家的一種尊重，等待大家完全安靜下來以後，才重新對李特說，“可以開始了”。片刻的安靜之後，又開始“嗡、嗡、嗡”，數第一排的呂冰跟後面一排的同學笑地歡。
盛劭又站起來了，表情嚴肅，說：“李特，暫停一下！”緊接著一聲“呂冰！”喝得全班頓時鴉雀無聲。
呂冰一下子，僵住了笑容，憤怒而沖動地說：“這麽多的人講話，你偏偏叫我的名字！”
“有沒有第二個回頭講話的？”盛劭的態度強硬。
“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找歪？”
盛劭看著呂冰一句話不講，眼睛也不眨一下。呂冰脹得脖子通紅，極不甘心地轉回身，面對前黑板。盛劭緩和地對李特說：“繼續吧。”
這次以後效果不錯，李特順利地評講完試卷。下課後，呂冰出教室，“嘭！”一聲門被關得巨響，一會兒，“嗙”又是一聲，門被一腳踢開，帶著一股濃濃的焦油味回來了。
熊承坤、任軼勸呂冰。呂冰說：“你們莫為這個人說情啊！休怪我翻臉不認人！我翻臉比翻書還快！”
坐在最後一排的盛劭，看著呂冰的一舉一動，心裏悶著笑了。
第二節課，任軼上臺前，盛劭說了兩句：“雖然老師不在，但終究是課堂，希望大家支持一下。”任軼的表述不及李特清晰、簡潔，偶爾也會因小小的失誤活躍一下氣氛，但“呂冰事件”的影響未消除，紀律不錯。
中午吃飯的時候，呂冰冒句，“飯桌上要麽坐他，要麽坐我！”
“你丟下他，要他一個人怎麽辦？”任軼問。
“我還管得了那麽多！”
“呂冰……”
“廢話不要多說啊！”
任軼將胳膊搭在呂冰的肩上，陪呂冰出門的同時，另一手向盛劭勾手指示意“過來”。熊承坤跟在他們的後面，出門後，又探回身，向盛劭招手。盛劭笑著搖了搖頭，做了“我單獨”三個字的口型，揮手讓熊承坤快去。
晚自習以前，楊林坐到盛劭旁邊，問：“把呂冰搞得罪了？”
“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。”
“打算怎麽辦？”
“讓他生兩天氣，過幾天就沒事了。”
“這麽自信？”
“男生嘛！”
“李特咧？”
“性質不一樣啊！不可以亂比較，搞得我像做人很失敗的。”
“誒，你們男生之間紅臉，除了這種時候，還有沒有其它的時候。”
“有。不過估計要比你們女生少得多。”
“例如說？”
“例如說球。在球場上配合得不默契很容易發生爭執，即便是場下也會因為球吵吵。借球也會有矛盾的。那種好些皮質的球，價格不菲。A是球的所有者，A毫不猶豫地把球借給B，不代表A願意B再把球轉借給C。
初一，還不是因為球的事，我把呂冰猛兇了一頓。那天中午，我跟呂冰說了，下午我要踢球的，別把我的球又拿走了。”
“結果他還是拿走了？”
“對啊。下午回教室拿球的時候，奇怪椅子下的球怎麽又不見了。當時，我還沒有想到是呂冰，因為中午跟他說過了。我找了一圈，沒有。就問問呂冰有沒有見其他人把我的球拿走了。他倒好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——他又拿給別人了。把我氣得要死！我沒有給呂冰臺階下的，我讓他去給我把球要回來。”
“如果別人正在踢怎麽辦？”
“呂冰就是這話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
盛劭笑了，露著幾分不好意思，說：“我讓他去把球要回來了。”
“看不出來，你這人好惡心！”
盛劭還在笑，說：“更惡心的是：球要回來，我不踢了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
“呂冰不理我了。”
“再後來呢？”
“他更喜歡打籃球，陪他打場籃球，多傳兩個球給他，就沒事了。”
“現在你打算怎麽討好他？”
“什麽叫‘討好’？船到橋頭自然直，車到山前必有路。”
“那麽祝你好運喔！”楊林走了。
……
消息，有時候像病菌，變異能力特別強。男生身上發生的事情經過女生再傳回到男生這邊就面目全非了。呂冰同盛劭鬧矛盾了，姑且認同呂冰跟盛劭“吵了一架”這一說法……
星期二一早，劉嬌進教室便疑惑地問盛劭：“呂冰昨天是不是還跟你打了一架？沒事吧？”
除了盛劭自己忍不住笑以外，鄰桌的熊承坤也“咯”了好幾聲。他倆鬧矛盾了，劉嬌當然知道，但聽說打架了，也不相信，但仔細想想呂冰的脾氣，又不太肯定自己了，所以決定問問盛劭本人。劉嬌走了好一會兒，熊承坤都還是忍不住要對著語文課本笑兩下，體會“以訛傳訛”。
呂冰對盛劭依然視而不見。中午吃飯的時候，任軼支招讓劉嬌陪著呂冰。結果倒好呂冰還跟他們兩個在一起，順便帶著劉嬌。盛劭又沒有進食堂。吃完飯，呂冰喜歡吸支煙，就跟劉嬌從學校的側門出去，順便走走。只要不見到盛劭，呂冰的心情還是很好的，踱著悠閑的步履，一路對著劉嬌有說有笑。
接近1∶00，呂冰跟劉嬌一起上樓回教室。這個時候樓梯上的人還不是很多。他們上完大廳的這段樓梯轉彎時，看到盛劭正在前面上樓，呂冰立刻板臉、回頭，拉著劉嬌就下樓。
“你幹嘛？”
“我們從那邊的樓梯上！”
劉嬌跟著呂冰走過大廳，從另一側的樓梯上樓。“呂冰，我覺得你剛才真的很過分。”劉嬌並沒有因為呂冰的憤憤而挑起脾氣。
“誰讓他發神經？”
“人家也是公事公辦。”
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啊？在我面前擺架子，恨的就是這種人！”
“不可理喻。為什麽任軼讓我今天中午跟你一起吃飯？他還不是想幫盛劭買份飯。你不幫就算了，為什麽還不讓他們幫？搞得別人兩天不敢進食堂。看見別人上樓轉身就走，你這裏是不是肉長的，有沒有一點愛心？”
“老子平時也沒有對不起他吧？你不曉得，他昨天看我那眼神要吃人！他當年把李特搞得罪了，要討好也不用拿我送禮吧。你要知道他當時抄的可是我的作業，要不是班主任偏心沒追查我，我也要吃不完兜著走！”
“這都被你聯想到了？！你這種人啊，在你這種人的面前，真的是不能做好人。好事做了都是應該的，一次對不起你，你就把別人記住了。你問過別人多少次題、借過多少次作業？盛劭拒絕過嗎？星期一升旗，你不穿校服，又向別人借過多少次衣服？區裏來人檢查的那次，別人在休息室裏跟你把褲子都換過來了。你這不是明顯欺負別人下樓不方便嗎？他有介意過嗎？你這種脾氣，誰敢做你的女朋友？”
呂冰用手軸碰碰劉嬌，帶著一臉小孩子的委屈問：“生氣了？阿嬌，阿嬌——其實，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壞是不是？”
“猴子不吃人，生相難看！算了。”見樓梯上沒什麽人，劉嬌伸過手去讓呂冰牽牽，安慰“受委屈”的男友。
其實，劉嬌很滿意自己的男朋友，懂得權衡輕重。鬧鬧情緒日子才有趣味，關鍵的是呂冰知道哪些話能講，哪些話不能講。傷別人自尊的話，呂冰一句不會講。
……
星期三，呂冰沒那麽強硬了，但身上的挑逗味濃郁。中午，四個人一起在食堂吃飯，呂冰知道盛劭不吃竹筍，故意給他打份筍子燒肉，“愛吃不吃”，說話夾槍帶棒。
盛劭看到筍子燒肉，沒有半句怨言，直接把湯往米飯上一澆，就著另外一道菜把米飯吃得幹幹凈凈。看著盛劭一筷子沒動過的筍子燒肉，呂冰的成就感油然而生，但馬上他又轉念，心想：“挑剔！筍子不吃，肉可以吃吧！”
在呂冰挑剔盛劭之餘，不小心把自己的一滿碗熱湯打潑了，“克了回！”（“克了回”武漢話發音，意思是“完了”）。湯從桌子的中間位置瞬間流下，被殃及到的還會有左邊的盛劭，所以呂冰在自己的左腿右移的同時，也用左手迅速推開了盛劭的右腿。對面的熊承坤趕緊扶起碗，任軼也用紙巾阻止了湯的流勢。湯不流了，呂冰立刻手回手。在呂冰出手推的過程中，手要淋過湯，看著呂冰燙紅了的手背，盛劭怎能不感動，叫：“呂冰。”
呂冰睥睨盛劭，說：“老子燙了是小事，您家有點什麽事，老子負不起這責。”
“痛不痛？”
明知故問，呂冰沒好態度，“老子這裏布的有神經元！”
“我早說了，呂冰的心硬不過金剛！”任軼和熊承坤趁機摻和，“嬌，天熱，不要隨便往男生家裏跑，不方面……”
吃完飯以後，盛劭單獨出校門了一趟，回教室的時候扔給呂冰一盒藥膏。
“接著啦。”
呂冰不理。
“誒，藥店離我們學校不近咧。”
呂冰還不理。
“兩個大男生在教室裏面手摸手，我不怕丟這人啊。”
呂冰白盛劭一眼，拉長著臉。其實，呂冰的心早就軟了。
☆、親情
盛劭遞過去藥膏沒一會兒，葉凱俊急急地進了教室。
“葉阿姨好！”
“好！”
“媽媽。”
葉凱俊輕聲對盛劭說：“小劭，外婆剛打電話過來說，你外公快不行了。飛機票已經訂好了，你爸派了車在門口等著在，我這就跟把你帶過去。跟高老師已經請過假了。”
頃刻間，盛劭的表情就僵住了，只覺得一陣發熱，心跳提速，他有種站不起來的感覺，只聽他說：“媽媽，等一會兒，讓我坐一會兒。”數分鐘，調勻呼吸以後，盛劭站起來，將班務日志交給米貝貝，出門前跟熊承坤說了聲。
“媽媽，我爸呢？”
“正在往那邊趕。”
以後，一路上盛劭便沒有再多說一句話，看著窗外。盛劭眼裏的外公永遠慈顏常樂。小的時候跟著外公逛菜場；打雷的雨夜，就擠在外公的被子裏；好幾次要挨外婆的揍，外公都是趕緊抱著自己出外“逃難”，溜上一圈，在外填肚子，等外婆氣消了再回家；讀小學好幾年級了，還要爬上外公的肩頭讓外公馱回家；在醫院的時候……盛劭動動喉結，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就滾落了。
……
星期五的下午，盛劭便隨父母回了武漢，外婆也不留。葉凱俊回武漢的第一件事就是，去幼兒園接盛倫。把盛倫一個人丟在幼兒園，留在武漢，葉凱俊並不踏實，當她看見盛倫如以往一樣奔著跑出來，才敢松氣。
星期六，盛劭回學校。
“怎麽今天你就來了？”熊承坤說，“我們還以為你下個星期一來的。”
“沒什麽事情了，我就回來了，再說，我又幫不了什麽忙。”
“看你情緒還好咧，我們還擔心的要死，生怕你痛不欲生。”
“媽媽剛跟我講的那一會兒，我受不了，心尖被捏著痛。在醫院見到外公的那一會兒，我真忍不住，外公不讓哭。後來見外公彌留之際的那種痛苦表情；喘氣時候的那種艱難，一念閃過，快些走了吧。我是不是很無情？不過我戴著孝，在袖子裏面。”
中午，呂冰主動叫了盛劭一起吃午飯。四人在學校外的小店，吃飯的時候呂冰東扯西拉了一番。吃完飯，呂冰掏煙準備去門口。
“給我一根。”盛劭要煙的時候，發現他們三個人看著自己，循視他們以後，說，“看著我幹嘛？又不是頭一次。一根！不要這麽小氣嘛，又不要你的一盒。”呂冰打開煙盒，盛劭自己拿。“我不去門口了，就在這裏了。”既然這樣，呂冰也沒有出去。
“心裏不舒服？”任軼問。
“還好。”
“哭了的沒有？”
“開玩笑！能不哭嗎？火化的那會兒，我控制得住自己嗎？”盛劭看著任軼，“我的眼淚不值錢的。外婆好堅強！這個過程，舅舅他們不想讓外婆看，外婆堅持要陪外公走完這最後的一程。整個過程，外婆就站在旁邊，默默地看著，沒讓一個人扶。厲害吧。我不行，進去沒一會兒就得讓人架著。”盛劭彈灰，淡淡笑，感嘆，“是啊，長輩都是用來懷念的。外公、外婆養育我一場，我什麽都沒有回報過，外公就這麽走了。”盛劭吐煙，用牙齒咬了上唇，“時間過得真快，眨眼間，我媽就離開十年多了。我媽走的時候我還小，只知道十分傷心地大哭一場，哭累了，也不知道趴在誰的肩頭就睡著了，反正不是我爸，我爸都沒見過我媽最後一面。根本不知道這對我將意味著什麽？
痛苦和傷害都是在以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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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鄧宜進手上沒有棒子！”
“沒有棒子！怎麽可能？”
“是不是轉彎的時候被（5）的撞了一下，把棒子撞飛了？”有同學插了一句。
“是的！是的！高老師呢？”米貝貝說，“高老師！您去跟裁判解釋一下。”
二分鐘以後任軼回班了。
“成績算不算？”班裏同學見任軼就問。
“不知道，鄧宜進還在跟那個裁判爭。那裁判死要面子，口氣挺硬！”
劉嬌不平地說：“怎麽能夠這樣！熊承坤他們四個不是白辛苦了一場？”
“班長呢？要班長去說一下。”
“盛劭一直站在終點線上。”
……
“沒有接力棒，不能算成績！”裁判的口氣依然很硬，沒有一點退讓的意思。
“成績為什麽不算？棒子不是我故意丟的，是他撞我才掉的！”鄧宜進一再強調！
當高老師向裁判說明時，裁判的回答是：“沒有接力棒到終點，屬於犯規。”
鄧宜進更急了，“我沒有接棒子就跑了，那是我犯規！”
裁判不耐煩了，說：“我說了不算就是不算！不需要再跟我爭了！”
“誒！關鍵是他撞我，我在前面，他在後面，他想要超過我、要搶道必須得繞過我才行！怎麽能夠擦我身而過？”
“為什麽判我們班犯規而不判他們班犯規？”熊承坤沖了一句。
裁判壓不住怒火了，“比賽規則是你們懂得多還是我懂得多？到底你們是裁判還是我是裁判？誰說了算？好吧，就依著你們的，算成績，現在把棒子給我，我馬上給你們算成績。你們把棒子給我吧！”裁判伸出手，做好接棒子的姿勢，“你們現在又交不出棒子，成績不算！”他又重覆了一遍最終的判決。
高老師輕拍一下鄧宜進，意思是“算了”。
鄧誼進猛力地扯下左臂的紅布帶，朝天一扔，一股氣流強烈地從鼻孔呼出，雙手叉腰，回班。
有同學回到班裏大喊一聲：“我要聯名投稿！我抗議！”
班裏好些同學立刻回應：“我簽名！”
“就怕我們寫了，那臺上的人不會念。”任軼看著他們說。
“他不念，我們自己念！”
高老師微微笑了笑說：“算了，算了，不計這個成績我們一樣可以拿名次。”
“團體項目16分啊！不行！不行！班長呢？讓他寫稿子！”他們在這個時刻找回了盛劭，逼他寫稿。
“體育運動以它獨有的魅力吸引著無數的體育愛好者尤其是運動員。運動員不辭辛芳地訓練，不惜為他們的所愛流眼淚、血汗，因為他們知道運動會會讓一直付出的他們收獲！
所以，運動會上的一切是非常公證的。之所以會非常公證……”盛劭拿張稿紙擱在自己的腿上寫稿子，寫到這裏，他坐直身體，目視前方，開始拿著筆在手指間打轉。
楊林見到盛劭這副超級的坦然和淡定，火氣更旺，很想上去沖他一句：“不是你跑出來的成績，作廢了不心痛吧！”但忍住了，過去一把扯過來稿字，看著往主席臺上走。路上將稿揉成團，一扔。楊林上主席臺，不經任何允許就拿過話筒。
“你幹什麽？”廣播員本能的從楊林手中奪回話筒。
“我是女生啊！是男生的，講點風度！”
廣播員降低了聲調，語氣緩和了些，問：“你要幹什麽？”
“投稿！”
“你拿稿子來，我幫你念。”
“對不起！我沒有稿子。”楊林再次拿過了話筒，“我是高二（3）班的，在這裏我是不經允許私自發表個人意見的。”當（3）班的同學聽到這聲音，頓時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掌聲。楊林沒待掌聲平息，接著說：
“體育運動以它獨有的魅力吸引著無數的體育愛好者尤其是運動員。運動員不辭辛芳地訓練，不惜為他們的所愛流眼淚、血汗，因為他們知道運動會會讓一直付出的他們收獲！
所以，運動會上的一切是十分公證的。之所以會十分公證還因為有著那些本著‘公證’這一原則的裁判員。因為裁判員知道他們是‘公證’的見證。
但在這裏，我想說的是，主宰運動場的是運動員而不是裁判員；有資格在運動場上說了算的是運動員的實力、是擺在我們眼前的實事！而不是裁判員！所謂的裁判員再換種解釋：不過是為運動員傳遞實事的一種媒介。
在剛剛結束的4×400男子接力中，我們班最後一棒的鄧宜進被別班的選手撞後，迫使接力棒脫手。有位裁判員說了算，對我們四位選手跑出的年級第三的成績進行了他所認為‘公證’地‘作廢’處理。我認為媒介對這一實事進行地傳播是折射的！對這一成績的處理是不公證的！“楊林放下話筒，走下主席臺。頓時，（3）班又響起一陣雷鳴的掌聲。
楊林經過盛劭身邊的時候，盛劭趕緊攤開雙手給她看，說：“拍紅了。”
頒獎。
“第一名：高二（12）班”的話音還未落，就響起了他們那興奮、熱烈的掌聲。而宣布到第二名（11）班的時候，（11）班的同學沈得好像從操場上消失一般，與（12）班形成鮮明的對比。緊接著第三名的（4）班與第四名的（3）班的一熱一冷反應又與前二者相互照應。（11）班沈是因為他們輸給了文科班的唯一對手；（3）班靜是因為已經到手的第三名……
盛劭見熊承坤沒有領獎的意思，拿起雙杖，上主席臺，經過熊承坤的時候，輕推了一下他的頭，問：“不去？”。盛劭領了獎狀，獎品暫留在主席臺上。
致閉幕詞的時候，葉凱俊走進操場，高老師讓盛劭提前走。離開操場的時候，葉凱俊問：“你的椅子是不是沒有拿，現在我給你搬上去？”
“我沒有搬椅子下來。媽媽，倫倫呢，怎麽沒見他？”
“爸爸去接了。”
在回家的路上，坐在副駕駛座的盛劭對葉凱俊說：“媽媽，我跟您講件事。”
“好啊。”
“楊林，就是那個見我步姿猜準我裝假肢的那個女生，好厲害！
這次運動會，我們班本可以拿到第三名也就是理科班的第一名，結果被（4）班搶走了，就因為在最後一項男子4×400m接力賽中，我們最後一棒的鄧誼進在最後的轉彎處被別班的選手撞了，接力棒脫手，裁判判我們犯規，成績作廢。同學們義憤填膺，恨不得同仇敵愾，逼著我寫發言稿。我想破了腦袋，都只寫了個開頭，進入不了主題，估計楊林看了我的樣兒，煩了，一把扯走我寫的稿子，看後一扔，上主席臺就續了下文。出口成章！講得真的是好，把裁判痛批了一通。厲害！
不過，媽媽，跟您講實話，我對成績作廢這事沒有什麽感覺。剛知道鄧宜進掉棒的那會兒有些意外，不過，看著：他們為了討回公道，與那位裁判爭執地唾沫橫飛；鄧誼進猛力扯下左臂的紅布帶，朝天一扔；高老師雖然還是在微笑，臉已紅了；還有我們同學為此憤憤不平大發議論，要聯名‘上書’，媽媽，我真的是一點感覺都沒有。倒是他們讓我很迷惘，不就是張有效期頂多一年的“第三名”獎狀嗎，有必要那麽在意嗎？”
葉凱俊回頭看著盛劭笑了笑，繼續開車，好像還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。
“媽——媽——，我有熱情也有集體榮譽感的！”盛劭見葉凱俊笑而不語，開始辯解，接著有以慶幸的口吻說，“看您這反應，讓熊承坤知道我是這樣想，早一腳把我從（3）班踹出去了。
其實我覺得：比賽也好、競爭也好，往往很多的事、很多的物，為的並不是結果，而是它們的一個過程。”盛劭說最後這句話的時候，顯得嚴肅一點。
不是因為冷漠而置身事外，葉凱俊又笑了，說：“我笑是因為我在想，兒子又成熟了。”說這句話時葉凱俊盡顯頑皮，頑皮過後接著說：“小劭，如果我是裁判也那麽判。看似你們有理‘棒子是別人撞掉的，又不是自己扔的’，但是法律只講證據不講人情；體育只講規則不講道理。你的同學的反應之所以那麽強烈，是因為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種情感上的落差。本已讓我抱有無限希望的事情突然變卦，希望破滅，是不是就會有一種失落感？這種失落既是現實原因造成的，也是心理缺陷所致。對於最後的迷惘，你說的很對。我能給你的理解是：重在參與。輸贏是該追求，但不必太在意，贏總比輸好，但輸也是一種經驗。”接著葉凱俊以最輕松的口吻，加上一句，“所以在這點上我們達成高度一致！”愉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。
楊林也在想：比失敗更殘酷的是——成功已經唾手可得，卻沒了。
☆、個性
下節體育課，前排的同學一邊出門一邊聊游戲。突然間，盛劭被提醒了什麽，用手摸自己牛仔褲的口袋。
“呂冰！”
“什麽事？”呂冰走近。
“中午陪你去打印店打印，出來的時候，我的U盤忘拔了。”
呂冰恍然以後，說：“你怎麽現在才記起來？肯定沒有了！”
“我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站起來。
“不需要去了，肯定沒有了！進出打印店的人那麽多，不論是誰，隨手一拔就沒有了。”
“我還是要去找一下。”
“真的不用去了。免得白跑一趟。這樣，我給你買一個！”呂冰對著盛劭的背說。
“好啊，我不介意你給我買一個，但是這個我就是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回過頭。
“夥計！絕對白跑！你又不是沒錢，還這麽在乎一個U盤？”呂冰覺得受不了盛劭。
“錢又不是用來奢侈的，再說這錢不是我掙的。別說是個U盤，就是張軟盤我也要去找一下。”盛劭的態度一直都很好，就是不照著呂冰的意思來。
“好！好！好！我陪你去！”呂冰追上盛劭。
“你去上體育課！我自己去。”
體育課結束後，呂冰上樓絲毫不抱希望地問盛劭，是不是找不到了。盛劭從褲子口袋裏掏出U盤，看著呂冰，什麽也沒說。
……
語文老師，中年男性老師，資深高級教師。批評學生也是絕對有一套！
語文課堂上，呂冰為了制造便利的抄作業的條件，將書本累得高高的，遮住自己。“呂冰，猶抱琵琶半遮面？” 語文老師絲毫不客氣！
“油爆枇杷拌著面？！什麽意思？”呂冰停筆，擡頭看著講臺上的語文老師，傻了。
一個星期六的上午，做語文試卷，盛劭給語文老師批評了。
10∶50左右，盛劭提前40分鐘完成試卷，也不知從哪裏弄的《軍事世界》正在看。語文老師從盛劭身邊走過，見了說：“考試時間，看什麽雜志？”
“我的卷子做完了。”
“做完了就可以看雜志？難道就不能檢查、檢查？你能夠保證你所做的就都是對的？”
“好吧。”盛劭在心裏默默想著，有收起雜志的意思。可語文老師沒要走的意思，繼續說：“你的成績是還蠻好，難道就不能更好一點嗎？比你的成績好的人有啊，別人都比你努力，難道你就不應該更努力一點嗎？
有些理念不能完全強迫你接受，但正確的道理還是要講的！你的身體條件比別人特殊一些，你就應該更努力。是的，你的家庭條件還好，但那是你父親創造的。你父親不能為你創造一輩子吧，你總有自立的一天吧。你還有一個弟弟啦。即便是你父親能夠為你創造一輩子的好條件，你就不能夠錦上添花……”
“老師，我交卷可以吧。”盛劭仿佛沒有聽見老師說些什麽，也不等老師說完就同老師商量。
“誰允許你提前交卷？我不收。”
“老師，高考也只是規定，考試過程中的前半個小時不能交卷。”根本不容商量，盛劭站起身，拿走了他的雙仗，出去以後很客氣地再關上教室門。試卷放在桌面上。
語文老師‘目送’盛劭出門以後，又是一番感言：
“這就是你們所謂的‘個性’嗎？現在啊，你們是摸不得，碰不得，多說了兩句還一肚子不滿意。人在社會上要吃得虧，聽得逆言。不僅是剛才出去的盛劭、你們也都是一樣啊！”
11∶30打鈴，語文老師收齊答題卡，出教室沒有多久，盛劭進來了。
“看你的樣子，一點事沒有。”熊承坤說。
“你以為我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就這麽差？”
“回來的是時候啊！”任軼走到後排來。
“祭五臟廟去咧！”呂冰說。
“剛吃過了，你們去吧。”盛劭回覆他們。
李特見盛劭仿佛沒事發生過，感覺到跟自己完全不是一類人——太拽啦！
盛劭對這事的反應和態度也確實出乎了任軼他們的意料。盛劭反感老師在批評他的時候提到家庭，從小學起就反感，一樣是調皮、一樣是做了錯事，盛劭往往會因提及家庭而被老師多批評。
呂冰以為盛劭會當場沖語文老師一句：“我有弟弟得罪你啦！”
任軼擔心盛劭心裏不舒服。
星期天下午，天氣越來越涼了，葉凱俊進盛劭的房間在他的床上墊上厚些的棉絮。見盛劭坐在電腦前玩游戲，經過的時候問了句，“小劭，怎麽還在玩？”順手怕了盛劭的背，“挺直啦。”
“媽媽，要我幫忙嗎？我爸走了？倫倫呢？”
“你這樣像是要誠心幫忙的嗎？爸爸走了。小家夥還沒有醒呢，鬧死人！就現在可以清凈一下。昨晚睡得冷不冷？”
“我的反應向來遲鈍。媽媽，現在玩上癮了，算了，今天我不搞學習了吧。”盛劭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顯示器。
葉凱俊聽到這話開始沒有說話，還在鋪床，片刻後，說：“誒，小劭，你知道我上來之前在幹嘛嗎？你媽我上網的癮也很大的，算了，今天我不做晚飯了吧。”葉凱俊說這句話的語調、語態跟盛劭一模一樣。
聽到這話，盛劭對著電腦笑了，他知道葉凱俊說他了，於是按“Esc”鍵退出游戲，關了電腦。
“小劭，你知不知道你玩的這些游戲的程序是哪些人編寫的？心理學家和軟件工程師共同完成的。過來，先給我把這被子抱著。”盛劭乖乖地滑過去輪椅，接過被子，其實放在沙發上就行了。
“媽媽。”
“嗯。又叫我幹嘛？”
“昨天，我在考試的時候看雜志，被我們語文老師給批評了。”
“說你什麽了？”葉凱俊看了盛劭，“看你這樣子，還挺在意的。”
“我們那老師真羅嗦。”盛劭對著葉凱俊擠鼻子，“當時那會兒搞得我挺煩的。”
“對你們的老師有意見？羅嗦還不是為你好。”
盛劭是聽葉凱俊的，換句話說葉凱俊是讓盛劭服的。葉凱俊現在是公司裏面少有的做技術的女性中層。IT業更新速度非常快，盛劭車禍以後，葉凱俊離職兩年，在她剛回公司的那段時間很不適應，晚上，盛劭在樓上學習，她就在樓下學習。公司有不成文的規定，星期一、二、四、六默認加班。應聘的時候，葉凱俊是跟公司談過條件的，周一到周四她可以加班，周六不加班的時候居多，出差僅限上午出發下午回。公司8：30上班，葉凱俊送盛劭到學校以後，一般7:00就到公司，17:10下班，她一般19:50離開，直接去學校接盛劭放學。
高一寒假，盛劭體會到了父母工作的辛苦。在他去外婆家之前，自己一家四口吃年飯。中午十二點多鐘，一切準備就緒，就要上桌了，葉凱俊接到一個電話，馬上進房間，打開自己的筆記本，四十分鐘以後才出來。
☆、盛劭“得罪”呂冰
星期一，數學課連堂。上課鈴響之前，高老師進教室說：“臨時通知開會。第一節由李特給你們評講上周的試卷；第二節課由任軼評講近期的家庭作業。你們配合一些。”臨走前交代盛劭負責一下紀律。
李特是那種肚子裏有貨，也吐得出來的人。但終究老師不在，李特再認真、再嚴肅、課堂不會理想。中途，盛劭舉手示意李特“暫停一下”。盛劭站起來，說：“請大家安靜下來。”說完他便就這麽站著，等著，沒多說第二句話也是盛劭對大家的一種尊重，等待大家完全安靜下來以後，才重新對李特說，“可以開始了”。片刻的安靜之後，又開始“嗡、嗡、嗡”，數第一排的呂冰跟後面一排的同學笑地歡。
盛劭又站起來了，表情嚴肅，說：“李特，暫停一下！”緊接著一聲“呂冰！”喝得全班頓時鴉雀無聲。
呂冰一下子，僵住了笑容，憤怒而沖動地說：“這麽多的人講話，你偏偏叫我的名字！”
“有沒有第二個回頭講話的？”盛劭的態度強硬。
“你是不是故意給我找歪？”
盛劭看著呂冰一句話不講，眼睛也不眨一下。呂冰脹得脖子通紅，極不甘心地轉回身，面對前黑板。盛劭緩和地對李特說：“繼續吧。”
這次以後效果不錯，李特順利地評講完試卷。下課後，呂冰出教室，“嘭！”一聲門被關得巨響，一會兒，“嗙”又是一聲，門被一腳踢開，帶著一股濃濃的焦油味回來了。
熊承坤、任軼勸呂冰。呂冰說：“你們莫為這個人說情啊！休怪我翻臉不認人！我翻臉比翻書還快！”
坐在最後一排的盛劭，看著呂冰的一舉一動，心裏悶著笑了。
第二節課，任軼上臺前，盛劭說了兩句：“雖然老師不在，但終究是課堂，希望大家支持一下。”任軼的表述不及李特清晰、簡潔，偶爾也會因小小的失誤活躍一下氣氛，但“呂冰事件”的影響未消除，紀律不錯。
中午吃飯的時候，呂冰冒句，“飯桌上要麽坐他，要麽坐我！”
“你丟下他，要他一個人怎麽辦？”任軼問。
“我還管得了那麽多！”
“呂冰……”
“廢話不要多說啊！”
任軼將胳膊搭在呂冰的肩上，陪呂冰出門的同時，另一手向盛劭勾手指示意“過來”。熊承坤跟在他們的後面，出門後，又探回身，向盛劭招手。盛劭笑著搖了搖頭，做了“我單獨”三個字的口型，揮手讓熊承坤快去。
晚自習以前，楊林坐到盛劭旁邊，問：“把呂冰搞得罪了？”
“什麽事情都瞞不過你的眼睛。”
“打算怎麽辦？”
“讓他生兩天氣，過幾天就沒事了。”
“這麽自信？”
“男生嘛！”
“李特咧？”
“性質不一樣啊！不可以亂比較，搞得我像做人很失敗的。”
“誒，你們男生之間紅臉，除了這種時候，還有沒有其它的時候。”
“有。不過估計要比你們女生少得多。”
“例如說？”
“例如說球。在球場上配合得不默契很容易發生爭執，即便是場下也會因為球吵吵。借球也會有矛盾的。那種好些皮質的球，價格不菲。A是球的所有者，A毫不猶豫地把球借給B，不代表A願意B再把球轉借給C。
初一，還不是因為球的事，我把呂冰猛兇了一頓。那天中午，我跟呂冰說了，下午我要踢球的，別把我的球又拿走了。”
“結果他還是拿走了？”
“對啊。下午回教室拿球的時候，奇怪椅子下的球怎麽又不見了。當時，我還沒有想到是呂冰，因為中午跟他說過了。我找了一圈，沒有。就問問呂冰有沒有見其他人把我的球拿走了。他倒好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——他又拿給別人了。把我氣得要死！我沒有給呂冰臺階下的，我讓他去給我把球要回來。”
“如果別人正在踢怎麽辦？”
“呂冰就是這話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
盛劭笑了，露著幾分不好意思，說：“我讓他去把球要回來了。”
“看不出來，你這人好惡心！”
盛劭還在笑，說：“更惡心的是：球要回來，我不踢了。”
“後來呢？”
“呂冰不理我了。”
“再後來呢？”
“他更喜歡打籃球，陪他打場籃球，多傳兩個球給他，就沒事了。”
“現在你打算怎麽討好他？”
“什麽叫‘討好’？船到橋頭自然直，車到山前必有路。”
“那麽祝你好運喔！”楊林走了。
……
消息，有時候像病菌，變異能力特別強。男生身上發生的事情經過女生再傳回到男生這邊就面目全非了。呂冰同盛劭鬧矛盾了，姑且認同呂冰跟盛劭“吵了一架”這一說法……
星期二一早，劉嬌進教室便疑惑地問盛劭：“呂冰昨天是不是還跟你打了一架？沒事吧？”
除了盛劭自己忍不住笑以外，鄰桌的熊承坤也“咯”了好幾聲。他倆鬧矛盾了，劉嬌當然知道，但聽說打架了，也不相信，但仔細想想呂冰的脾氣，又不太肯定自己了，所以決定問問盛劭本人。劉嬌走了好一會兒，熊承坤都還是忍不住要對著語文課本笑兩下，體會“以訛傳訛”。
呂冰對盛劭依然視而不見。中午吃飯的時候，任軼支招讓劉嬌陪著呂冰。結果倒好呂冰還跟他們兩個在一起，順便帶著劉嬌。盛劭又沒有進食堂。吃完飯，呂冰喜歡吸支煙，就跟劉嬌從學校的側門出去，順便走走。只要不見到盛劭，呂冰的心情還是很好的，踱著悠閑的步履，一路對著劉嬌有說有笑。
接近1∶00，呂冰跟劉嬌一起上樓回教室。這個時候樓梯上的人還不是很多。他們上完大廳的這段樓梯轉彎時，看到盛劭正在前面上樓，呂冰立刻板臉、回頭，拉著劉嬌就下樓。
“你幹嘛？”
“我們從那邊的樓梯上！”
劉嬌跟著呂冰走過大廳，從另一側的樓梯上樓。“呂冰，我覺得你剛才真的很過分。”劉嬌並沒有因為呂冰的憤憤而挑起脾氣。
“誰讓他發神經？”
“人家也是公事公辦。”
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會啊？在我面前擺架子，恨的就是這種人！”
“不可理喻。為什麽任軼讓我今天中午跟你一起吃飯？他還不是想幫盛劭買份飯。你不幫就算了，為什麽還不讓他們幫？搞得別人兩天不敢進食堂。看見別人上樓轉身就走，你這裏是不是肉長的，有沒有一點愛心？”
“老子平時也沒有對不起他吧？你不曉得，他昨天看我那眼神要吃人！他當年把李特搞得罪了，要討好也不用拿我送禮吧。你要知道他當時抄的可是我的作業，要不是班主任偏心沒追查我，我也要吃不完兜著走！”
“這都被你聯想到了？！你這種人啊，在你這種人的面前，真的是不能做好人。好事做了都是應該的，一次對不起你，你就把別人記住了。你問過別人多少次題、借過多少次作業？盛劭拒絕過嗎？星期一升旗，你不穿校服，又向別人借過多少次衣服？區裏來人檢查的那次，別人在休息室裏跟你把褲子都換過來了。你這不是明顯欺負別人下樓不方便嗎？他有介意過嗎？你這種脾氣，誰敢做你的女朋友？”
呂冰用手軸碰碰劉嬌，帶著一臉小孩子的委屈問：“生氣了？阿嬌，阿嬌——其實，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壞是不是？”
“猴子不吃人，生相難看！算了。”見樓梯上沒什麽人，劉嬌伸過手去讓呂冰牽牽，安慰“受委屈”的男友。
其實，劉嬌很滿意自己的男朋友，懂得權衡輕重。鬧鬧情緒日子才有趣味，關鍵的是呂冰知道哪些話能講，哪些話不能講。傷別人自尊的話，呂冰一句不會講。
……
星期三，呂冰沒那麽強硬了，但身上的挑逗味濃郁。中午，四個人一起在食堂吃飯，呂冰知道盛劭不吃竹筍，故意給他打份筍子燒肉，“愛吃不吃”，說話夾槍帶棒。
盛劭看到筍子燒肉，沒有半句怨言，直接把湯往米飯上一澆，就著另外一道菜把米飯吃得幹幹凈凈。看著盛劭一筷子沒動過的筍子燒肉，呂冰的成就感油然而生，但馬上他又轉念，心想：“挑剔！筍子不吃，肉可以吃吧！”
在呂冰挑剔盛劭之餘，不小心把自己的一滿碗熱湯打潑了，“克了回！”（“克了回”武漢話發音，意思是“完了”）。湯從桌子的中間位置瞬間流下，被殃及到的還會有左邊的盛劭，所以呂冰在自己的左腿右移的同時，也用左手迅速推開了盛劭的右腿。對面的熊承坤趕緊扶起碗，任軼也用紙巾阻止了湯的流勢。湯不流了，呂冰立刻手回手。在呂冰出手推的過程中，手要淋過湯，看著呂冰燙紅了的手背，盛劭怎能不感動，叫：“呂冰。”
呂冰睥睨盛劭，說：“老子燙了是小事，您家有點什麽事，老子負不起這責。”
“痛不痛？”
明知故問，呂冰沒好態度，“老子這裏布的有神經元！”
“我早說了，呂冰的心硬不過金剛！”任軼和熊承坤趁機摻和，“嬌，天熱，不要隨便往男生家裏跑，不方面……”
吃完飯以後，盛劭單獨出校門了一趟，回教室的時候扔給呂冰一盒藥膏。
“接著啦。”
呂冰不理。
“誒，藥店離我們學校不近咧。”
呂冰還不理。
“兩個大男生在教室裏面手摸手，我不怕丟這人啊。”
呂冰白盛劭一眼，拉長著臉。其實，呂冰的心早就軟了。
☆、親情
盛劭遞過去藥膏沒一會兒，葉凱俊急急地進了教室。
“葉阿姨好！”
“好！”
“媽媽。”
葉凱俊輕聲對盛劭說：“小劭，外婆剛打電話過來說，你外公快不行了。飛機票已經訂好了，你爸派了車在門口等著在，我這就跟把你帶過去。跟高老師已經請過假了。”
頃刻間，盛劭的表情就僵住了，只覺得一陣發熱，心跳提速，他有種站不起來的感覺，只聽他說：“媽媽，等一會兒，讓我坐一會兒。”數分鐘，調勻呼吸以後，盛劭站起來，將班務日志交給米貝貝，出門前跟熊承坤說了聲。
“媽媽，我爸呢？”
“正在往那邊趕。”
以後，一路上盛劭便沒有再多說一句話，看著窗外。盛劭眼裏的外公永遠慈顏常樂。小的時候跟著外公逛菜場；打雷的雨夜，就擠在外公的被子裏；好幾次要挨外婆的揍，外公都是趕緊抱著自己出外“逃難”，溜上一圈，在外填肚子，等外婆氣消了再回家；讀小學好幾年級了，還要爬上外公的肩頭讓外公馱回家；在醫院的時候……盛劭動動喉結，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就滾落了。
……
星期五的下午，盛劭便隨父母回了武漢，外婆也不留。葉凱俊回武漢的第一件事就是，去幼兒園接盛倫。把盛倫一個人丟在幼兒園，留在武漢，葉凱俊並不踏實，當她看見盛倫如以往一樣奔著跑出來，才敢松氣。
星期六，盛劭回學校。
“怎麽今天你就來了？”熊承坤說，“我們還以為你下個星期一來的。”
“沒什麽事情了，我就回來了，再說，我又幫不了什麽忙。”
“看你情緒還好咧，我們還擔心的要死，生怕你痛不欲生。”
“媽媽剛跟我講的那一會兒，我受不了，心尖被捏著痛。在醫院見到外公的那一會兒，我真忍不住，外公不讓哭。後來見外公彌留之際的那種痛苦表情；喘氣時候的那種艱難，一念閃過，快些走了吧。我是不是很無情？不過我戴著孝，在袖子裏面。”
中午，呂冰主動叫了盛劭一起吃午飯。四人在學校外的小店，吃飯的時候呂冰東扯西拉了一番。吃完飯，呂冰掏煙準備去門口。
“給我一根。”盛劭要煙的時候，發現他們三個人看著自己，循視他們以後，說，“看著我幹嘛？又不是頭一次。一根！不要這麽小氣嘛，又不要你的一盒。”呂冰打開煙盒，盛劭自己拿。“我不去門口了，就在這裏了。”既然這樣，呂冰也沒有出去。
“心裏不舒服？”任軼問。
“還好。”
“哭了的沒有？”
“開玩笑！能不哭嗎？火化的那會兒，我控制得住自己嗎？”盛劭看著任軼，“我的眼淚不值錢的。外婆好堅強！這個過程，舅舅他們不想讓外婆看，外婆堅持要陪外公走完這最後的一程。整個過程，外婆就站在旁邊，默默地看著，沒讓一個人扶。厲害吧。我不行，進去沒一會兒就得讓人架著。”盛劭彈灰，淡淡笑，感嘆，“是啊，長輩都是用來懷念的。外公、外婆養育我一場，我什麽都沒有回報過，外公就這麽走了。”盛劭吐煙，用牙齒咬了上唇，“時間過得真快，眨眼間，我媽就離開十年多了。我媽走的時候我還小，只知道十分傷心地大哭一場，哭累了，也不知道趴在誰的肩頭就睡著了，反正不是我爸，我爸都沒見過我媽最後一面。根本不知道這對我將意味著什麽？
痛苦和傷害都是在以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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